秋季，两部魔幻衍生剧《龙之家族》（House of the Dragon）和《指环王：力量之戒》（The Lord of the Rings: The Rings of Power）在全球粉丝的翘首以盼中先后开播，两个月多月之后，两部魔幻巨制又在近期迎来第一季的大结局。然而，与开播之前不分伯仲的瞩目相比，第一季之后，不管是IMDB，还是豆瓣评分，国内外观众对两部剧集的评价基本一致——权游的衍生剧《龙之家族》明显更胜一筹（《龙之家族》IMDB 8.6分，豆瓣8.8分；《力量之戒》IMDB 6.9分，豆瓣6.8分）。

《龙之家族》和《指环王：力量之戒》海报

作为魔幻这个门类最具代表性的两大IP，魔戒和权游系列从原著到影视改编，无不造就了巨大的成功，在全球拥有跨越各个圈层的无数拥趸。也正因此，《龙之家族》同《指环王：力量之戒》，先天具备了放在一起比较的许多客观基础。

(相关资料图)

首先，二者同为魔幻大IP的衍生剧，且都有珠玉在前的标杆性前作；其次，二者的出品方与制作团队都不差钱，其中不乏前作的制作团队参与，能够保证魔幻的视觉基调；再次，两部剧缺什么都不缺粉丝，甚至二者的粉丝会出现相当程度的重叠；最后，就故事本身而言，两部剧都是主IP的前传，在原著作者那里，两个故事都是以历史记录的方式呈现。

这样两部在基因上如此相似的衍生剧集，本就让人忍不住相互比较，而如今第一季尘埃落定，分析二者的不同就更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么，与《龙之家族》相比，《指环王：力量之戒》到底输在哪里？

1. 史诗感来源于历史的复杂，而并非简单的善恶黑白

不少粉丝抱怨《指环王：力量之戒》基于政治正确的选角，也吐槽剧集的视效难现中土史诗，但老实说，视觉特效与一个配角黑精灵的出现，实在不足以削减中土世界的宏大与复杂。真正让《力量之戒》褪去史诗感的，是强行把中土世界与索隆之间漫长的争斗，简化成一句“正义战胜邪恶”的价值口号。

这尤其凸显在几个很让人跳戏的时刻，比如霍比特人Nori对甘道夫（疑似）说出“你不是危害，你是好人”，比如矮人王子都林向父亲激昂抗辩“精灵埃尔隆德比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亲”，又比如加拉德瑞尔安慰伪装成哈兰德的索隆“放下过去的错误重新开始”……这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台词，一如既往地向观众输出着好莱坞式真善美的价值观，放在迪士尼动画片或者漫威超级英雄片中或许说得过去，但很遗憾，这并不是观众对《指环王》系列的期待。

战争的残酷往往显而易见，战争的复杂却难以言说，而能否把战争或者一段战争史的复杂性展现出来，是衡量魔戒、权游这类被公认为具备宏大世界观的IP改编是否成功的关键。

《力量之戒》剧照

毋庸置疑，《龙之家族》在这点上做的更好。作为观众最直观的感受，是与《力量之戒》相比，《龙之家族》明显更像是一部“真”的历史。整整一季，《龙之家族》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去做善恶争辩，没有挪用镜头让主角说出刻意拔高人物的台词，它只是扎实地、毫无隐晦地试图厘清一场即将把坦格利安家族从鼎盛拖入衰颓的血腥内战，究竟缘何而起。

通过极其精准地剖析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人物内心深陷欲望与恐惧之中的撕扯，《龙之家族》让即便没有看过原著《血与火》的观众，也为深植于“血龙狂舞”内战中的悲剧性而动容——没有人想要战争，但最终每个人都不得不卷入战争。这种对历史脉络的高超把握，这种对无可挽回的战争的复杂演绎，从根本上决定了《龙之家族》能够超越只想用价值观去构建战争故事的《力量之戒》。

《龙之家族》剧照

2. 脸谱化的中土世界，抵不住真实有缺陷的维斯特洛

与剧情价值观化携手同行的，通常是陷入脸谱化的人物，《指环王：力量之戒》也未能幸免。

女战士加拉得瑞尔、有着善良大眼睛的Nori、责任重于泰山的埃伦迪尔、只想岁月静好却为保护儿子而冲上统帅前线的布罗温，这些几乎是从“好莱坞大片人设说明书”中复制下来的角色，比剧情本身更让我深感似曾相识。同质化严重的脸谱式人物，真的可以很轻易就令奇幻的中土大地，沦为另一个毫无关系的故事的背景。

人物脸谱化往往引致两个后果：

第一，人物表现和发展可预期，戴上脸谱便让观众自发总结出人物的内在逻辑——“因为我是某某，所以我应该做什么”，这极大削减了戏剧冲突本该有的张力。

第二，以“应该”、“不应该”为轴心的人物，往往因其先入为主的必然选择而割裂故事整体的合理性，剧情流于表面基本板上钉钉。

甚至可以说，从选择脸谱化的人设开始，《指环王：力量之戒》便已难以在其基础上搭建丰富深入的剧情。

《力量之戒》剧照

在人物塑造上，《龙之家族》完全反其道而行。它延续了马丁对人性一贯的深彻洞察，故事中的每个角色都更“人”化，而非“人设”化。头戴王冠的七国之主也好，跳蚤窝经营暗网的老鸨也好，运筹帷幄却不愿承认野心的国王之手也好，总在张扬本性与被节制的欲望之间反复横跳的王子也好，人性的平庸与复杂，围绕着铁王座此消彼长。

诚然，同像极了神奇女侠的精灵公主加拉德瑞尔相比，面对装腔作势摆脱不了家族桎梏的海塔尔王后，放纵欲望还经常双标的雷妮拉公主，一厢情愿去行妇人之仁的韦赛里斯国王，勇敢忠诚却残忍嗜杀的戴蒙王子，观众很难在《龙之家族》的人物身上谈“喜欢”，可真实自有其力量，这些角色让我们无法不反观人性，反观同样拥有复杂人性的自己，不喜欢不代表不能共情。

更重要的是，这些各有缺陷的人物，与之后席卷七大王国的内战互为表里，相互印证了某种宿命般的自洽。

《龙之家族》剧照

《指环王：力量之戒》需要明白，无可挽回之战争，甚少是由一个标杆式邪恶的代表而促发，亦难以因伟光正们的感召而终结，而往往是如“血龙狂舞”，因一个个有着弱点的人，基于自身无法克服的痛苦与软弱，作出一个接一个“合理”的决定，去应对施予彼此的忌惮与憎恶。

所谓史诗，既要有历史的苍凉厚重，又要有诗的丰富情感，仅凭简化人性去喊喊口号，断然是做不到的。这一回合，《指环王：力量之戒》输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