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京青年报记者王婧懿实习生丁思薇周紫漪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统筹/张彬林艳
“膝跳反应”团体
“透明教室”团体
柒槿
小安展示其偶像的拍立得
青春派潮流
最近,“地偶”团体“BLOSSOM”凭借一段粉丝现场喊麦的视频蹿红网络。不同于国民偶像的大红大紫、人尽皆知,在国内,很长时间以来,“地偶”总是挂着低调、小众、菜鸟、草根等标签。但实际上,“地偶”团体近两年接连的出彩和异军突起,让这一名称重新被定义。她们不再仅仅是一群努力实现梦想的少女,更是许多年轻人心中的精神偶像。
二次元风格搭配贯口东北“地偶”上头
开场,在一阵自由而跳跃的鼓点声铺垫下,飞扬的口哨拉长音,转着弯儿地传入耳中,“预备,走!”霎时间,观众席传来阵阵洪亮而有力的口号式喊麦声:“长白参乌拉草,白山黑水都是宝;东北虎梅花鹿,狍子黑熊野山猪……”
同一时间,在闪烁的彩色灯柱下,舞台上的四个少女身着萝莉裙,将双臂举过头顶,跟随声浪和节奏拍着手。她们不断调整队形、变换着舞步和手势,蓬蓬裙的花边也随着她们的身体起落。
在一句气势磅礴的“伊通河边出溜滑!”打call声中,前奏结束,四人甜美开嗓……
此时,台下的粉丝依旧热情高涨,他们在前后两句歌词的短暂停顿处“见缝插针”地喊出成员们的名字。到了副歌部分,粉丝们更是卖力地甩动荧光棒,高喊:“3,2,1,走!”
“地偶”团体“BLOSSOM”这段不到4分钟的视频,目前在b站的播放量已超500万。“日本‘地偶’给宅男带来元气生活的向往,东北‘地偶’给东北老爷们儿带来小清新。”该视频下方,这条获赞最高的热评总结得十分到位。
当舶来品撞上本土文化,二次元风格搭配东北贯口,带有“大碴子味儿”的表演和日系偶像形象形成了“对冲”,这样的现场似乎自带话题热度。
“地偶团体”通常指没有资本注入、独立运营的偶像团体。这些团体日常活动于Livehouse、酒吧等演出场所,演出经常是由主办方租场地,和其他团体进行拼盘演出。他们主要通过与粉丝进行有偿拍立得合影来盈利。
目前,我国不同地区的“地偶”团体在成员风格和曲风上也形成了各自的特色。比如,被称为“更适合东北宝宝体质”的“BLOSSOM”,她们所演唱的歌曲《在东北的小偶像》,其最大特色就是歌词里若隐若现的东北方言,加上自由切换的唱腔和二人转走位,让网友直呼“上头!”
素人偶像接地气“演出时简直魅力四射”
对于圈外人来说,大家或许会好奇,这些长相、身材都不出众,唱跳功底也不突出的女孩,为什么能成为偶像?她们又如何能吸引成百上千的人专程赶到现场为之应援?
孟游(化名)喜欢湖南“地偶”团体“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以下简称“透明教室”)一年多了。几个月前,她来了次“地偶”现场初体验。观演那天,她故意穿得“花枝招展”,心里想着:“一定要让偶像看见我!”入场后,看到前排一片黑压压的人几乎都是男生,她感到惊讶,并有一丝难为情。
“我不好意思跟他们挤在一起去‘摇旗呐喊’。”孟游说,前几首歌,她一直站在后排,慢慢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带动起来,“我也不能一直在后面‘站桩’,看嗨了,当然要往前跑。”于是,孟游向旁人借了一支荧光棒,挤进男生堆里,和大家一起挥舞双手,开始疯狂打call。
那天现场只有50多个人,但大家几乎都是站着,像荡漾开的涟漪一样,向着舞台围成一圈一圈,紧紧簇拥着偶像们。
大家在狭小的空间内,享受着一场盛大的狂欢仪式——当偶像们唱起快歌,底下的人会自发地聚成堆,一起跳应援舞;当某一句歌词结尾唱到了“向前”,大家又会默契地往前走,然后挥动荧光棒有节奏地齐声喊口号。演出中途,还有一个男生直接跳到了台上,兴奋地欢呼了一声,又跳了下去。
当孟游看到这些场景,最直观的感受:“她们好有活力、好朝气,她们的笑容,以及在演出时的自信,简直魅力四射。仿佛可以把我对自己的一些期许和希望也映射到她们身上。”
在孟游眼中,台上这群偶像虽然身材、唱功、长相都不太出众,普通得就像是邻家妹妹,但不管从距离上,还是心理上,孟游都觉得,这些偶像离她很近很近,“她们甚至唱歌会跑调、换不上气,但我们要的就是接地气、能拉近和粉丝关系的素人偶像。”
除了能和偶像“触手可及”,孟游对于“透明教室”的喜爱,还有另一层原因。
孟游一直自称“滚人”(摇滚音乐爱好者),当初之所以会了解到“透明教室”,是因为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最喜爱的音乐制作人大森靖子竟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偶像团作了曲,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点开“透明教室”的音乐试听后,大胆的歌词和极具爆发力的唱腔,让孟游瞬间就对这一地偶团体刮目相看。
那天演出结束后,孟游赶回了公司,但当她坐到工位上时,脑海中却依然回响着刚刚现场的音乐。“‘地偶’的演出效果远超我的期待值,后劲儿很强。”孟游说。
追星成本低“地偶”和粉丝互动感强
“‘地偶’也是偶像。地下只是一种状态,不是定义。就像电影和微电影,只是不太一样的表现形态。”“地偶”团体“梦镜人偶Maribel”的工作人员伍彤(化名)认为,如果非要说出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地偶”对粉丝的应援行为会更加“纵容”。
对于这一点,粉丝小安(化名)深有体会。有着丰富观演经验的她总结了“地上”与“地下”演出的几点不同。
首先,从演出现场上来说,“地偶”的管理更宽松,虽然后排有座位,但粉丝几乎都是全程站着应援,“走位”自由、不受拘束。而在一些偶像团体的现场,随意走动、更换座位都是不被允许的。
除此之外,地上偶像团体和“地偶”团体在演出结束后的特典会(地上偶像通常叫“握手会”,性质与特典会基本无异)环节也略有差别。特典会一词也源自日本,有特别待遇的意思,这一环节的设置就是为了偶像和粉丝近距离接触。粉丝可以通过购买特典券,获得与偶像握手、拍立得合照、近距离聊天的机会。
小安说,和“地偶”近距离接触,成本要比追地上偶像团体低不少。某个地上偶像团体的握手会,10秒钟的握手券30多元一张,一张合影券则是500元到800元不等;而“地偶”团体的一张特典券只要几十块钱,购买一张特典券即可和一位偶像合影,还能利用等待拍立得显影的时间和偶像聊天。
小安上次就买了“地偶”团体“鲸鱼汽水”的拍立得签名合照,签名时,她和偶像聊了至少3分钟。“我让小偶像猜猜我的年龄,还说了一些我看她们演出的感受,她会很真诚地看着你,甜甜地笑着对你说‘谢谢你喜欢’。”小安说。
“‘地偶’的养成(网络用语,指粉丝花时间和心思,陪伴偶像从初出茅庐到大红大紫这一过程)真的挺便宜,而且她们演出的互动感很强,总之,你花很少的价钱,就能得到很甜蜜的体验。”小安说。
兼职“做偶像”下班后挤时间练唱跳
还在读书的小安,在谈起她喜欢的“地偶”时,总是亲昵地一口一个“小偶像”。其实,很多“地偶”要比粉丝更年轻,她们中大部分人的另一身份是在校学生,也有一小部分是刚步入职场的新人。她们来自各行各业,有图书出版人、媒体人,也有国家机关人员、科研人员,基本上都是兼职做“地偶”。
柒槿是杭州“地偶”团体“膝跳反应”的成员之一,她是酒店管理专业的大三年级学生,目前正在一家酒店前台实习,业余兼职做“地下”偶像。
下班后要再挤出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练习唱跳,这是大部分“地偶”的常态。柒槿则会更辛苦一些。如果安排的班次晚,下班已是深夜11点,而夜班车11点50分发车,等柒槿回到宿舍,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因此,她只能利用路上等班车的50分钟反复看舞蹈视频,一遍一遍地记歌词。
平时,成员们必须花时间独立完成舞蹈动作的学习,周末集体训练时的练习重点才是走位。柒槿说,她们每次集体训练时间一般是3个多小时,全程由制作人陪同,“如果没有达到制作人想要的效果,我们会再加练”。
头几次的集体训练,柒槿对自己的评价是只有“慌乱”。舞蹈零基础的她一直是靠看网络上的舞蹈教学视频学习的。
刚开始排练走位时,柒槿甚至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该往哪里走,加上要同步唱歌,一次性记住拼盘演出时的四五个节目,让她手忙脚乱。但训练没有捷径,柒槿知道,效果欠佳就只能反复加练。
第一次正式线下演出的前一天,柒槿和团队成员从早到晚整整排练了9个小时,以至于第二天,柒槿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微微发软。
上台前,柒槿难掩紧张,第一次要面对这么多粉丝,她生怕做错一个动作或是表情控制不好。好在,最终的演出效果没有辜负成员们的努力。
“其实大家早已形成肌肉记忆了,只是心理负担重。”柒槿说。“膝跳反应”的第一场演出十分成功,“不管认不认识你这个团,台下粉丝们都会一直拿荧光棒打call,还有人会喊你名字、向你招手。”粉丝们的热情、主动让柒槿无比开心激动,直到演出结束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依然亢奋。
“为爱发电”是普遍现象能否长久生存成考验
从“素人”摇身变成偶像,柒槿只花了短短三个月时间。虽然“地偶”仍属于一种小众的偶像文化,但不能否认,这种运营形式给无数心怀舞台的女孩提供了实现梦想的机会。但由于商业化程度低,国内“地偶”的收入十分有限,主要经济来源除了特典会外,就只有靠低廉的现场演出门票收入。
近两年来,中国的“地偶”正在蓬勃生长。据专门整理相关信息的“‘地偶’相关揭示板”微博账号显示,截至2023年7月,国内有演出活动的“地偶”团体为99个,而在2022年9月,这个数字还停留在53个。
不到一年,“地偶”团体数量几乎翻了一番。其中,北京、上海、广东、浙江称得上是“地偶”大省,在这些城市,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地偶”的线下演出。
然而,从商业价值层面上讲,“地偶”的发展环境并不乐观,“为爱发电”是圈内的普遍现象。
2019年10月19日,湖南本土“地偶”团体“透明教室”在长沙初次亮相。在Livehouse里,她们一共表演了12首歌曲。台下观众近100人,他们大多是成员的亲朋好友,也有一部分是被传单吸引的路人。
制作人赵北辰站在台下,兴奋的同时也抱有一丝担忧,她知道,亲朋好友不会次次都来,那次也的确是“透明教室”演出至今观众最多的一次,后来的大多数演出,台下都只有零星十几位观众。
2021年,“透明教室”登上音乐综艺《草莓星球来的人》的舞台,节目播出后,团体获得了短暂关注。但这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改变,来看演出的人数没有明显变化。赵北辰并没有因此而灰心,她有着做一辈子地偶制作人的决心。这样的决心对成员来说也是“强心剂”。
“透明教室”的成员大多都以做偶像为副业,比起薪酬,她们最担心的其实是团体能否长久地存活下去。没有太多经济回报是每个成员加入之初便知道的事情,但她们依然喜欢并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
未来,赵北辰希望能出现更多不同类型的“地偶”,她想要破圈,“希望能有更多没听过‘地偶’的人,来观看一次演出,看看我们的‘地偶’有多棒!”
供图/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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