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演员何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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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哏是相声的一种表演风格。在相声演艺中,习惯把以叙述为主,有人物行动、喜剧情节的段子称为“文哏”,将以说功为主的演员赞为“擅长文哏”。

说“脱口秀文哏”,其实是对相声文哏的一种套用,就目前火爆的脱口秀而言,有以惟妙惟肖的表演取胜的,类似于刘震云在《脱口秀大会5》中点评所说的“武相声”,而以“叙述人物行动、喜剧情节”为主的,暂且套用为“文相声”或者“脱口秀文哏”。

从喜剧的特征而言,“脱口秀文哏”更接近于真正的喜剧。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谈到喜剧的特征,他认为,喜剧模仿的是比一般人较差的人物,所谓“较差”,并非指一般意义上的“坏”,而是指丑的一种形式,即可笑性(或滑稽),可笑的东西是一种对旁人无伤,不至于引起痛感的丑陋。这说明,好的喜剧有人物、有情节、有反差,用不至于引起痛感的“差”或“丑陋”引人发笑,这就是“脱口秀文哏”,在最新一期的《脱口秀大会5》中,何广智、鸟鸟、童漠男、徐志胜的作品都在尽力往好喜剧的方面靠近。

虽然何广智自嘲自己的故事没有文化,但他在最新一期的《脱口秀大会5》里对喜剧人物的塑造,确实是非常深刻的。他讲述买不起红霉素脸红的自己,那是被生活打了一巴掌；他讲述知道了一支雪糕38元后,他又把雪糕放了回去,他说那是把自己的脸放回去了；他讲述有钱后,打车去便利店,为了享受小人得志的快乐,还是买下了那块雪糕；他讲述买不起宠物,甚至被流浪猫嫌弃。刘震云说,广智这个故事还是有结构的,这种心酸有点类似《卖炭翁》。

在鸟鸟的作品里,她塑造了在电梯里尴尬的自己,她讲述自己投屏把画面投到邻居家电视的糗事,她称这是“精神走光”。这种不至于引起痛感的“差”或“丑陋”,成功引人发笑。

在徐志胜的作品里,他被要求给学弟学妹分享自己的所谓成功,他讲自己考试前三天学完一学期课程的抱佛脚行为,他讲自己考研只看了励志的部分,未看知识点,导致自己什么都没学会,但浑身是劲儿。他讲自己打篮球因为个子矮被夹在对方胳肢窝下,所以是“窝里横”。这些生动的描述,展示了一个“对旁人无伤”的“丑陋”的人物形象。

在童漠男的“北下关”故事里,那个转学七次的小男孩,有着严重的注意力缺陷,与同学相比,他有着亚里士多德喜剧特征里所论述的“较差”。

在点评童漠男的作品时,领笑员刘震云说,童漠男作品里曲里拐弯的东西特别好,那些“缝隙”特别到位。刘震云一语中的。缝,是相声的传统技巧,业内人将它解释为:将诱导受众误解为“欠缺”“遗憾”的地方给予合情合理的“弥补”。在相声术语里被称之为“缝”或“缝回来”。所以,对于喜剧而言,“缝”或者“缝隙”是名词也是动词,作为名词的“缝”,指的是所谓“欠缺”“遗憾”的地方,即亚里士多德喜剧特征里所论述的“较差”。作为动词的“缝”,是“缝回来”的意思,即通过反差“弥补”回之前的“遗憾”。童漠男作品里那个“较差”的男孩,在北下关小学有了“到家了”的感觉,这就是将反差“弥补”过来了,即将“缝隙”给“缝回来”了,相当于让同情“较差”的观众看到了一个更好的人物形象,满足了观众的期待,达到了共情。

在最新一期的《脱口秀大会5》中,在“叙述人物行动、喜剧情节”方面有明显欠缺的杨波,仅靠肢体或段子的堆砌,显然是遇到了瓶颈。在最新一期的节目结束后,杨波遭遇淘汰,在说感言时,他想放弃One-liner的表演方式,台下一片哗然,引起观众热议。所谓One-liner,字面意思为一句话就是一个笑话。一般而言,这种笑话都非常之短,而上下文之间经常会对立或者反转,这种喜剧表现形式国外脱口秀表演有过尝试。从去年的脱口秀大会开始,杨波以独树一帜的One-liner的表演方式赢得喝彩。谈到准备放弃这种表演方式,杨波认为这样的表演方式靠的是密集的小段子,这些段子都是自己原创的,但许多网友认为这么多的段子不是杨波原创的,引起了一些争议。

One-liner的表演方式因为是否原创引发争议,只是这种表演方式进入瓶颈的表面原因。这种表演方式对段子的数量要求极高,持续输出确实有比较大的困难。但One-liner的表演方式是一种尝试中的喜剧形式,相对于“有人物、有情节、有反差”的脱口秀文哏,One-liner在塑造人物、情节方面有明显的缺陷,也是这种表演方式的最大短板。

从深层意义上说,脱口秀是要引人发笑的,但不能仅仅是引人发笑。著名曲艺理论家孙立生曾这样论述对相声逗笑规律的认知:由表及里的笑,人们总会有其“适应期”与“麻木感”；相声追求的则是由里及表、发自内心的笑,由此才能避免“审美疲劳”。由此认定,好相声离不开让观众开心笑的渠道、过程,而追求笑之后的有所思、有所悟、有所识、有所得,才是它经久不衰的审美目标及其应有价值。

从这个意义上说,喜剧或者脱口秀可以有多种表现形式,但传统的武相声或者脱口秀里的One-liner,或者较多运用肢体来引人发笑的喜剧形式,比如类似的脱口秀,只是浅层次的脱口秀。而遵循喜剧的基本特征,即通过人物情节模仿“不至于引起痛感的丑陋”而引人发笑,才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因而能够持续输出,经久不衰。(作者系山东省签约艺术评论家)